作者:莊祖宜
記得十多年前我剛開始摸索下廚時,做菜毫無章法,唯一的自創原則就是:
一切從爆香蔥薑蒜開始。
記得十多年前我剛開始摸索下廚時,做菜毫無章法,唯一的自創原則就是:
一切從爆香蔥薑蒜開始。
那時「蔥薑蒜」在我看來是神聖不可拆解的三位一體,
油鍋裡大火釋放出來的香氣是安撫留學遊子的故鄉味道,
油鍋裡大火釋放出來的香氣是安撫留學遊子的故鄉味道,
無論對付豆腐,茄子,還是牛豬雞肉都好,
加了醬油或豆瓣醬更是所向披靡,
總之做起來爽快,吃起來下飯,於是就不假思索的反覆為之。
直到有一天,手頭的薑蒜剛好用完,只剩下一把蔥,一塊豆腐。
直到有一天,手頭的薑蒜剛好用完,只剩下一把蔥,一塊豆腐。
我很彷徨的把切了段的青蔥下鍋油煎,正擔心味道不足,卻猛然被一股奇香震攝到,
這...可不是「蔥油餅」的香氣嗎?
說來難為情,我吃了大半輩子的蔥油餅,竟然笨到不知所謂「蔥油」就是蔥花炸出來的油;而那油不只是麵餅的絕配,用來拌麵,燒豆腐,或是淋在海蜇皮、白斬雞上都好,竟然與三位一體的蔥薑蒜如此不同,是非常俱有獨立人格的辛香料 (註1)。
從此我迷上了味覺的抽絲剝繭,
從此我迷上了味覺的抽絲剝繭,
先是用鼻尖口舌奠定了薑、蒜的獨立地位,然後又一一去認識醬油、烏醋、白醋..., 甚至是不同的食用油(如花生、大豆、菜籽...) 對於炒菜成品的細微影響。
遇到綜合性的香料,比如說「五香」,我開始留意它到底是哪五香?
花椒、肉桂、八角、丁香、小茴香。
原來卡布其諾裡的肉桂粉也出現在我的滷豆干和香雞排上啊!
花椒和八角我似乎認識,但丁香和小茴香又長什麼模樣,各自是什麼味道呢?
我去唐人街和超市的香料櫃考察,買了瓶瓶罐罐的整顆粒香料回家,
我去唐人街和超市的香料櫃考察,買了瓶瓶罐罐的整顆粒香料回家,
分別用爐火小量烘烤,或是浸泡入溫油裡讓它們釋放精油香氣,這才終於認識了丁香的濃沈和小茴香類似甘草的微甜。
接著我試著在餃子餡裡加一匙花椒油或碾碎的小茴香,
在紅酒燉肉裡加一根肉桂或兩粒丁香,
在烤蕃薯或熬糖水的時候加一顆八角…,
實驗結果並非盡如人意,卻總有新的領悟,
也常能製造一股若有似無,讓朋友們摸不著頭緒的味覺驚喜。
減法做多了,忍不住也會排列組合,玩不同的加法。
減法做多了,忍不住也會排列組合,玩不同的加法。
比如我發現迷迭香搭配檸檬後香氣加成;
芫荽籽加上新鮮橙皮和百里香會讓我遙想地中海;
紅蔥頭用豬油酥炸很閩南,
用紅酒和芥末熬煮很法國,
配上魚露和香菜又很越南;
孜然若單獨使用很新疆,加了辣椒和青檸就十足墨西哥,
調配芫荽籽和薑黃又化身正宗咖哩。
多年來的廚房實驗讓我深深體會,
當兩種以上的辛香料調和在一起時,味道往往出人預料,
甚至讓其中的獨立成份完全不可辨識。
像我媽媽從來堅持不吃孜然,嫌味道羶腥,但同時她又酷愛咖哩,說那香氣迷人,
殊不知常見的咖哩粉裡有大半的成份是孜然,媽媽長年大啖其香氛而不覺。
所以說,
運用香料時一加一不見得等於二,再加一還可能變成五百八十七,其中變化微妙多端,非得放開心胸用感官親自體驗。
法國名廚Olivier Roellinger幾年前震驚世人的結束了他的米其林三星餐廳,
法國名廚Olivier Roellinger幾年前震驚世人的結束了他的米其林三星餐廳,
轉型開了一間小小的香料店,每天沈浸於對單一香料的搜尋鑽研(比如不同品種出處的胡椒),以及對不同香料的傳統與創意調配。
比如名為「陰影之粉」的 Poudre d'Ombre 裡配有陳年普洱茶、肉荳蔻、黑胡椒和肉桂,說是具有菌菇大地的氣息,適合搭配野雉、鴿子、或栗子泥;
名為「海王星」的 Poudre de Neptune 配有蒔蘿、茴香、八角、海藻,據說讓大廚想到家鄉布列塔尼的海岸,適合搭配所有魚貝類。
神往之際,我也開始在心底尋覓起記憶深處的可食香氛:
神往之際,我也開始在心底尋覓起記憶深處的可食香氛:
桂花、酒釀、芝麻、豆豉、梅乾菜…,
在味覺的減法與加法中回顧過去,開拓無限可能的未來(註2)。
註1:在英文中,辛香料有spices與herbs的區別:前者來自香氛植物的種子、果實、根或莖,通常以乾燥的方式呈現(如胡椒、丁香、肉桂);後者則指的是植物的草葉部份(如蔥、百里香、迷迭香)。在此我將兩者混為一談,甚至加入醬油、豆瓣醬等具有特殊香氣的調味料,一併談談「味道」的可能性。
註2: 嗅覺研究專家瑞秋赫茲 (Rachel Herz) 在《氣味之謎》(Scent of Desire)一書中以科學實驗證明,氣味可以喚醒記憶,而嗅覺更可說是慾望的中樞感官。套用在美食的體驗上,嗅覺大幅提升用餐的愉悅與多樣性,幫助我們分辨蘋果、馬鈴薯和大蒜有什麼不同;也就是說,如果失去了嗅覺或是捏著鼻子吃飯,結果多半是食不知味呢!
註1:在英文中,辛香料有spices與herbs的區別:前者來自香氛植物的種子、果實、根或莖,通常以乾燥的方式呈現(如胡椒、丁香、肉桂);後者則指的是植物的草葉部份(如蔥、百里香、迷迭香)。在此我將兩者混為一談,甚至加入醬油、豆瓣醬等具有特殊香氣的調味料,一併談談「味道」的可能性。
註2: 嗅覺研究專家瑞秋赫茲 (Rachel Herz) 在《氣味之謎》(Scent of Desire)一書中以科學實驗證明,氣味可以喚醒記憶,而嗅覺更可說是慾望的中樞感官。套用在美食的體驗上,嗅覺大幅提升用餐的愉悅與多樣性,幫助我們分辨蘋果、馬鈴薯和大蒜有什麼不同;也就是說,如果失去了嗅覺或是捏著鼻子吃飯,結果多半是食不知味呢!
(摘自《其實,大家都想做菜》
作者簡介:
莊祖宜,在完成華盛頓大學人類學博士論文前夕,放棄了幾乎到手的博士學位,踏上廚藝之路,踏入麻州劍橋廚藝學校學習烹飪。受訓結束,和老公派駐香港工作後,踏入各餐廳實習當學徒。)
作者簡介:
莊祖宜,在完成華盛頓大學人類學博士論文前夕,放棄了幾乎到手的博士學位,踏上廚藝之路,踏入麻州劍橋廚藝學校學習烹飪。受訓結束,和老公派駐香港工作後,踏入各餐廳實習當學徒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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